鬼城復活

今天是酆都鬼城的審判日，其實在這裡每天都是審判日。一群外國遊客正走過狹窄的奈何橋，測試自己是否善人，如傳說屬實，疑似罪孽深重之惡人便有機會墮進橋底的水潭中。奈何橋一幫年輕守衛身穿中式復古袍服，手持道具斧頭，看來他們今天挺寬容，最後無一人被推入池中。

酆都位於長江岸邊重慶市下遊，距離重慶閃閃發亮的摩天大樓約170公里遠。酆都有為數不少的廟宇，而光怪陸離的墓地，傳說是魑魅魍魎之家，但對觀光客來說，這裡只是個以道教「陰曹地府」為題、建築七彩繽紛的主題公園而已。

當地導遊陶薇薇說:「酆都『鬼城』之名源於漢朝，兩位陰姓、王姓官府大人來到酆都宏揚道家思想。據說後來得道昇仙，二人姓氏合稱『陰王』，讀之仿如閻王 (陰間之王)，是為神鬼之說的濫觴。」 屹立於酆都的閻王像數百年來或已審判了無數亡魂，但酆都「鬼城」之名卻是近年才聲名大噪。約莫十年前，位於湖北省的三峽水壩新落成，長江水位漲升數十米，巨型水庫建成，長江水流一路湧至重慶。

河水氾濫，淹沒酆都，居民被迫遷至長江對岸較高位置的一座新城市。陶薇薇說:「酆都很多居民都覺得無所適從，特別是老人家，我父母亦如是。水壩徹底改變了我們的生活，至今依然不斷。」

不過鬼城建於高山，大部分民居逃過遭淹沒一劫。長江水位上升逾十年，酆都新城眾多居民仍煞有介事，笑說酆都與地府確有根深柢固的連繫。除了水鬼，試問還有誰能佔據他們的舊居? 酆都新城始建於1999年，三年後已演變成一個運作自如的大都會。新城的超級市場貨品一應俱全：車行、咖啡室及其他商店應有盡有，而人口更急劇增長，遽升至100萬。

陶薇薇說:「人們說酆都新城已是舊城的五倍大，我一班朋友都很高興能搬進更大更好的房子，而這裡還有新公園和醫院。很多中國旅客到訪，都說我們可幸運了，水壩建成反讓我們得益。」 三峽大壩背後許多受影響的城鎮都獲得數十億所謂「遷移費」，政府撥出的這筆巨款，更刺激不少本地經濟騰飛。

酆都早已是長江觀光船的熱門停泊點，而城內旅遊業亦正急速發展。輪船仍將大批遊客送到酆都詭譎怪誕的神殿和寺塔的當兒，其他遊客則乘搭新建成的高速鐵路到重慶。鬼城下方的小食攤檔、手信店和電動的士愈來愈多，應付如雨後春筍般湧現的遊客。

今天，長江愈來愈多城鎮轉以旅遊業為主要產業，投資大筆金錢去發展基建和河畔景點。酆都的鬼城景區花費多年時間重建神殿寺廟，其中新玉皇殿於2008年竣工，殿內建有彩塑玉皇大帝坐像，大門和支柱塗上大紅色、藍色和金色，精雕細琢，而另一巨型玉皇大帝像(亦是半落成的酒店)則佔據了名山的半壁。 來自重慶的商人陳喜已經是第四次到訪鬼城。

他表示:「酆都已變成我跟朋友的周末好去處。酆都交通方便，火車直達當地，而那裡的酒店和餐廳水準都挺高，至於每年3月初舉行的廟會應該會愈來愈熱鬧吧。」 對陶薇薇而言，遊客愈多代表收入愈高。這位30多歲的雙語導遊說:「如果你問我掛不掛念舊酆都，答案是肯定的！但新城設施齊全，又多商業開發的文化景點，對我的工作有利。」

她一臉聽天由命的說:「再說，除了在新城好好生活，我們還能怎樣?」 長江的滔天江水幸已馴化，曾被禁止進入的長江地區，現在都讓遊客更安全更舒適地遊覽。三峽峭壁高聳、山巔煙霧迷漫的壯麗絕景本被巨型水庫搶去不少風頭，但現在旅客已可前往遊覽，美景再度備受矚目，三峽大壩亦同時成為主要景點。

部分旅遊景點如12層高的石寶寨古剎，早獲妥善保護，免受上升水位破壞。全靠圍堰保護，這幢歷史古寨及周遭環境才得以佇立於長江中心的小島，猶如一座四面環水的巨型盆景。

然而三峽其他景點卻是近年才有。新建成的三峽人家風景區位處燈影峽，房屋和走道以木材築成，泛舟而過的旅客可上岸享受文化娛樂活動。

喜愛刺激活動的遊客可到鄰近的宜昌市，暢玩笨豬跳和乘坐極速快艇。 三峽大壩工程目前是世界最大的水利項目，它見證了整座城市、生態系統和極具文化價值的地方沉沒於長江之下。無論結果是好是壞，水壩工程亦推動了長江地區發展成主要旅遊景點。

陶薇薇說:「這是個關於河流的發展令生活變得截然不同的故事。水位上升後，工作機會增加了，收入也多了。可是另一方面，部分當地人已不想再看鬼城那些變得華麗的廟宇。我爸淡然面對改變，並謂家永在心中。舊居雖已淹沒，但我們生於舊酆都、長於舊酆都的回憶是不會輕易被沖散的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