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中畫廊：與風景畫家黃進曦對談

與風景畫家黃進曦 在他的工作室見面時，他正忙於籌備其個人展，牆上有他多幅畫作，有一幅「畫中畫」深深地吸引著我。畫中重現了我們身處的工作室場景，牆上同樣有多幅香港山景畫作，而他更在作品粉墨登場：畫中的他戴著VR眼鏡，在工作室仰首坐觀虛擬實景。

黃進曦解釋此畫背後的故事：「它是我個人展的總結作品，展覽先以從外太空俯瞰香港宏觀地貌的畫作開場白，其他作品則以較近距離描繪香港風景，直到此畫將視點移到室內，畫中的我透過VR眼鏡觀看夜空，呼應開場最初外太空俯瞰視角。」一幅畫，呈現出現實環境與畫作的對照、視角的挪移、寫生與虛擬實景的關係，逗趣之餘亦意味無窮，更帶領我的意念踏上一場跨越不同空間的小旅行。

「我自小已覺得在一張白紙上可以成就好多事情。」黃進曦說。我們就是被他這個看法打動，因而邀請他為空中畫廊創作，他的兩幅作品《俯瞰獅子山》和《俯瞰富士山》將會在國泰航空波音777-300ER客機全新的商務艙展出。

黃進曦在香港土生土長，唸幼稚園時已喜歡畫畫，對象是心儀的卡通人物，到中學時期，為了深造繪畫技巧，他每逢暑假就跑到廣州跟親友學畫，練習素描。之後他於香港中文大學主修藝術，畢業至今，都是畫風景為主。

創作早期，他寫生的對象來自虛擬世界，看著電腦遊戲內的風景寫生，後來他想嘗試真實的戶外創作經歷，於是便參照香港遠足書籍，到不同行山徑尋找山景取材。他表示：「最初我對香港風景可說是印象模糊，直至我開始行山寫生，才算有真正認識。」

順理成章，山成為黃進曦畫作常見的主題，地標山峰更對他有特別的意義：「有次我去韓國濟州島旅行，無論走到哪裡都能看到島上的城山日出峰，便依靠它辨別方向。那次遊歷，令我覺得山能予人安穩之感。」

黃進曦為國泰創作的《俯瞰獅子山》和《俯瞰富士山》則以較輕鬆的筆觸與飽和的色彩描繪，視角就像是從飛機高空所見一樣。他解釋：「獅子山對香港人來說是重要的山，不是香港地標，更是集體回憶的代表。至於富士山是源於我在2019年末的日本之旅，那次我原本打算畫富士山，但遇上雲霧所以沒畫成，最後竟然在回程航班上看到它，那時我感到異樣，覺得它好像是在跟我說再見，亦沒料到之後因疫情有三年不能去旅行，那是我在飛機上一個很難忘的片段。」

「《俯瞰富士山》呈現的，其實是我跟這座日本地標久別重逢的畫面，之後我在夏日再登富士山，最強烈的印象就是它赤紅色的模樣。於是我用了橘紅色描繪了赤富士（富士山在晚夏或初秋的晨光照耀下呈現紅色的現象），並以同一顏色演繹《俯瞰獅子山》作呼應。」

黃進曦走進山中，從不同角度把自己對眼前風景的印象用畫筆演繹，同時亦是他觀照世界的過程：「我在城市中看山，每座山似是獨立存在；但當我在山上遠足俯瞰，方發現香港的山徑其實是貫穿全港，每座山是連結在一起的，反而城市才是分開的。我覺得世界可能也是一樣，每處地方都是連結在一起，並非獨立存在，國界只是人為劃分，在自然的角度，地球其實是相連的。」

他亦透過畫畫探索人與自然的關係：「我們在城市生活，當周遭環境被高樓大廈遮蔽時，人會把自我放得很大。但在大自然中，人其實很渺小。我在行山時很愛看著面前的山和山路上一個個小人兒。人在大自然的存在只是小不點，會變得謙恭，這予人心境平靜的感覺。」

黃進曦經常在本地寫生，但他最初並不喜歡香港的風景，他覺得高樓大廈很醜，因此早年只會找山、樹和天空去構圖。直至他往歐洲旅行，面對異國風景泛起陌生感，方明白對環境有歸屬感的重要性：「此後，我經常透過旅行去認識香港的風景。我會在香港寫生，同時也需要透過旅行幫助我了解香港。」

他很期待其作品在機上與乘客相遇的旅程。他說：「到底作品是放在乘客經過會看到的地方，還是置於乘客能坐下來觀賞的位置？他們對作品的印象可能因而截然不同。」對他來說，在畫廊展覽藝術品，一切都在計劃之內，作品如何擺放和招徠觀眾，都是事先安排下的結果。然而在飛機艙內展出，則像一場緣份，充滿不確定性，機艙內出現藝術創作，對乘客來說可能是意外驚喜。

他期望這場緣份能為旅客帶來啟發，他說：「我希望乘客看過作品後，也多留意身邊的風景和事物。」對正在踏上旅途、快將與全新風景相遇的乘客來說，這個寄語最適合不過。